一路东行,越是靠近晋府的地界,目之所及就越是荒凉。村落稀稀拉拉的,且十室九空,压根见不着人烟。

    偶尔能看到几个村民,可远远的才刚露了个头,一听到他们的马蹄声,撒开腿就跑得无影无踪。

    沈华的心越来越沉。

    然而一进晋府源城,忽然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宽阔整洁的大道、高瓴飞檐的房屋、热热闹闹的集市,其繁华之处不说比过京都吧,但怎么也能甩北府宁城好几条街。

    晋府府督和源城太守领着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早早恭候在道旁,一见到沈华,忙不迭地迎上来,恭维颂圣之词登时不绝于耳。

    看着这些府郡大员们身上织锦簇新、脸上横肉颤颤的模样,沈华打心眼儿觉着一阵腻烦,冷冷淡淡地回了句“圣躬安”,便懒得再多做敷衍。

    众官员颇觉尴尬,但晋府督到底是老于官场的人精了,脸上也不露分毫,仍旧笑眯眯地同沈华说着话。

    “将军是主上的心腹爱将,将军能来,足见朝廷天恩啊。将军一路辛苦,下官略备薄酒,一来是为将军接风洗尘,二来么,也犒劳咱们这些羽林将士。诶,您可万不能推辞,这是壮行酒,任谁也辞不得。您且放心地吃我这杯酒,供咱大军驻扎休整的营房早已布置妥当,粮秣军需,一应用度,我们晋府自当尽心竭力。”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府督的话有理有据软硬兼施,沈华也不好驳,遂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李府督了。”

    李府督办事很是精细。酒宴没设在什么亭台楼阁,而是正儿八经摆在了营帐里,官兵一处,任谁也挑不出毛病;席间的酒菜也并不出格,最好的不过是一道现烤的全羊。

    几巡酒后,羊肉也烤得差不多了,李府督走到大帐中央,接过侍从手里的小刀,细细片下羊肉中最嫩的部分,用大碗盛了送到沈华面前,“沈将军,请。”

    沈华的脸让酒熏染得通红,比方才冷冰冰紧绷着的样子看上去要生动多了。他也不客气,直接用手抓起肉塞进嘴里,“嘶嘶”避着热气,一边大口嚼咽一边夸道:“绝了!还真就是这儿才吃的着这么正宗的绵羊肉!”

    李府督仰天大笑,借着几分醉意,逸兴遄飞地吟诵道:“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好!沈将军真性情,美英雄!少年壮志,叫人好不爱羡。我李俊鹏说句肺腑之言——我真心敬重将军,并不为天子近侍这个身份,而是为着您这个人。”

    沈华笑道:“督公这可言重了,你我相识还不过一日,我有什么值得您敬佩的?”

    李俊鹏满眼诚挚之色:“岂不闻古人说,‘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将军未及弱冠之年,便有勇气、有本事带着天子禁军来我这穷山恶水剿匪,这还不值得敬佩么?”

    沈华哈哈大笑,端起酒杯道:“是人都爱听好话,就冲您这话,这杯酒我干了。”说罢一饮而尽。

    “将军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