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见她了,枕朝虽有些厚着脸皮,但此刻也不在乎了,刚推开门,就听见宋承轩有些冷淡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他在写字,书桌的左侧便是窗户,少许阳光从外面泄进来,想来枕朝方才的作态他也瞧得一干二净了,枕朝有些羞,看着阳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金光,倒显得他不似尘土间人。

    “来年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要应试了,我方得了两副上好的笔墨,差人给了大哥哥一份,又不好厚此薄彼,这份特地送来给二哥哥。”枕朝笑眯眯地道,她来了一趟子都院才知道,宋承轩在府里,应该不止不受宠三个字形容得了的。

    桌椅床榻,笔墨茶水,是一样不少的,但若是和枕朝的琅嬛小筑一比,那就是高低可见了,就连宋承赴的扶苏院也少不了几件赏玩的玉器,名家诗词孤本也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同样是庶出子女,宋枕霜好歹还有一个郑姨娘可以照拂,宋承赴却过得连个体面的管事都比不上。太太持家有方,但也仅限于给他应有的月例银子,多的她是再也不会给的了。

    这时候枕朝无比庆幸自己有个受宠的姨娘照顾,一季应有的衣裳,该得的首饰,除了中公的份例,薛姨娘还要给她多补贴些,宋大老爷偶尔还给她些首饰,薛姨娘又是个有钱的,枕朝该是几个姑娘里过得最体面的了。

    宋承轩不曾抬头,只道:“你我自小就不亲近,我也不需你破费。”

    枕朝这才知道,宋承轩待她不亲是由理由的。都是庶出的子女,一个自小受宠,被捧在手心里,一个屈居人下,连染了天花旁人都不知道,由他在院子里自生自灭。这么一对比下来,是个人都会觉得枕朝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我还给二哥哥带了点心,是新出炉的如意糕,二哥哥要是再不吃就要凉了。”枕朝让空青把笔墨放到桌上,自己端着糕饼走过去。

    趁放糕点的机会,枕朝留意看了一眼宋承轩写的字,不过两眼,便不禁赞叹道:“二哥哥的字写得真好。”

    这是真的好,光看字就能看出他下得功夫不少,一个个字迹端厚修长,没有姑娘家的秀气,倒是有大家风范,宋大老爷的字总有些风雅,让人看着温和谦逊,宋承赴的字沉稳规矩,没有偏颇得失,只有宋承轩的字,他的字却看得到显而易见的尖锐和戾气。

    光看宋承轩的字就隐隐可以看到他的为人,克制不住的野心和欲望,不动声色的像一匹蛰伏的狼。怪不得宋大老爷不喜欢他,宋大老爷这样的人,小半生都安分守己,循规蹈矩地过活,或许年轻时有过一番热血,但到底被官场和生活上的不如意磋磨过,只剩下平淡如水般的生活。

    宋承赴和宋家的每个人都不一样,宋老太太的精明的势利,宋大老爷的小心谦虚,宋承赴的沉稳和规矩,白太太的狭隘和刻薄,郑姨娘的自私和小家子气,薛姨娘的得陇望蜀和得寸进尺,宋枕玉的胸大无脑天真纯良,宋枕朝的小算盘和拎不清,宋枕霜的小心翼翼……

    是了,宋承赴表现出的蛰伏和野心,这些都太危险,绝对不适合牵连到半生清贵书香的宋家。他的不得宠,被排挤,都是有理由的。

    字如其人四个字,真的不假。

    但枕朝要的就是这样有野心有欲望的人,不然不足以救陆恕己,她有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别把我的纸弄脏了。”宋承轩嫌弃地把那碟子糕点微微推开了些,看着碟子里有些油糯的一脸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