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穿过院子,带着洪水退去后留下的腥味。
程素年稳稳站在那处,双手负在身后,如庙中神像,慈悲但倨傲,垂眼冷冷看着麻醒。
“麻醒。”
程素年只点名字,但语气中的威慑,已足够叫人心惊。连翁三娘都察觉出几分,颇为忌惮,双目凝起,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拳,略微起了一个防备的姿势。
麻醒庄重膝行后退一步,随后俯身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金吾卫麻醒,愿做大人手上的刀!”
一字一顿,犹如起誓,坚定庄严而肃穆。
程素年眉尾动了一动。
天子近卫,无可撼动,自成军以来只听从皇帝一人调令。
卫中人人铁忠,无一参与权势争夺,连昭安侯的手都够不进里头,这么久只拉拢到一个小侍卫,便是之前开了门与人里应外合的那一个。
麻醒一干人金吾卫此行,明面上是护卫他程素年,实际上是为当今圣上行监督之责,日日记录他言行举止,时时事事巨细无靡直报给皇帝的。
若座上那位觉得他在这其中有何不妥,麻醒等金吾卫接令后,是可随时随地代天子行斩奸佞之权的。这一点,程素年一直十分清楚。
但就如同他和沈玉泉说过的一样,若他们在金吾卫中有人,是好事一桩。
麻醒虽然只是区区千户,职位不高不低,但越是这样不高不低的地位,越是方便在军中办事,不惹眼。
再麻醒拉拢人心的手段,程素年这一路来是见过的,连京都府那几个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侍卫,都甘愿屈从于他。他的功夫也着实不低。
他若没几分魄力和能力,程素年雨中重伤后昏迷的那几日,他就调不动此行所有人,井井有条封锁官驿,将程素年团团保护在其中。
他怕是早就从马刀子口中知晓了程素年铜镜的异象,这段时日却没有表现出来,也没叫旁人接触到马刀子。可见此人城府不浅,嘴也严实。
程素年此前怕弄巧成拙,并不着急拉拢麻醒,此时由麻醒自己提出,程素年并不觉得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