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静,偶尔捎来秦楼楚馆的咿呀弹唱,也如天边的游丝一般。
凌萧本以为,身处这么个喧嚣盛地,晚上会睡不安稳。却不想,那丝丝缕缕的弦乐萦绕耳畔,竟将他带回了京城的十二音坊。他仿佛又回到了初回京城的那段日子,不谙世事,空寂无聊,总在孟大家的琵琶声里打发时光。
渐渐地,他在缥缈的丝竹声中迷糊了过去。朦朦胧胧间,那调子仿佛变了。在一众纷杂弦乐之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曲调。
调子很简单,不似时下流行的繁复曲式。弹奏的乐器听着也有些陌生,虽是琵琶的音色,却没有任何复杂的技巧,只是一个音符连着一个音符,简单而随意地弹奏而已。
却不知为何,无端动人心弦。
在这熟悉的曲调里,他的心忽然安定了。连日来的风餐露宿,奔波劳苦也在这一刻得以解脱。他仿佛又变回了少时将军府里的少爷,日日读书,习武,闲时打马击球。没有尔虞我诈的党争,也没有残忍嗜血的杀戮。
他甚至梦到了将军府院子里的红果,赤色的果实凝着霜露。还有一丛巨大繁盛的花树,蓝紫色的花瓣,随风摇曳,如梦似幻。
第二日辰正,日光透过打起的轩窗,照在他酣眠的双眼上时,他才懵懵懂懂地清醒过来。一看天色,他心中一惊,不知怎的,竟一觉睡到了这个时辰。
坐起身来,他觉得头里晕晕的,有些不适。昨夜饭时是饮了些酒,但他自幼量大,应当不会酒醉至此啊。
如此想着,他下得床来,想去穿衣。可衣服刚穿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昨夜与纪麟的约定。
记得约定的时间是寅正,而现在......
他一个激灵,当即也顾不得许多,匆匆穿衣洗漱,疾奔下楼。
一路上碰到不少同在客栈住宿的旅客,看样子也都刚刚起身不久,还都满脸困倦,打着呵欠揉着头。明明互相间并不认识,但迷迷糊糊地,有些人还跟他打起了招呼。
没来由的,他心中又泛起了那股异样的感觉。
直到走出客栈的大门,被一缕晴好的日光打在身上,他心中的阴霾才渐渐消散。
日头都这么高了,他手搭凉棚,仰头看了看天。
自己睡得迟了,怎的纪麟也没来叫醒他?难不成是想让他多睡一会儿,自己去药庐排队取药了?可药庐每人每日限购一粒,他自己一个人怎么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