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代天王巨星太史雌压轴的第一届古锭山庄民办私营比武大会的确是近现代中土武林的一株奇葩,无论是参与人数还是整体素质均属顶级上乘。可随着王者的离去,这株奇葩便似给人凭空切断了根茎,除去行将就木、枯萎凋零之外别无出路。或许,适时地将其取缔,只是留下些美好的瞬间以供后人追思回想才是其真正的出路。
可现任庄主孙痊却不这么看,如果说忘记过去就真的算是背叛的话,那他便可以问心无愧的大声宣布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叛徒。孙痊对于祖宗留下来的条条框框有着近乎愚忠的感情,务必要一丝不苟的将其贯彻到底,于是乎,便衍生出如今这场毫无存在价值的山寨版比武大会,其本质与一场集体式的广播体操并无二致。众家丁们纯属例行公事的到台面上去打打拳、踢踢腿,不要说以命相搏,就连点到为止都丝毫沾不上边。
“新一代江东二张”刚刚完成了一套先天真材实料不足、后天艺术加工有余的男子双人对打:两人居于一丈开外,仿佛新式火枪VS六脉神剑一般迎面互点,一招一式都做足了功夫,在擂台上虚拟营造出了一个剑气横飞的世界,将台下的观战之人震撼的几乎目不忍视。
一直到大会的进程隐约过半的时候,李若芒仍然没有出现。
一切,源于清晨所收到的那封来自流洲,由他父亲亲自写就的那封家书。
早在拆封之前,他便做好了足以面对一切责难的心理准备,最为行之有效的一招便是干脆将其视为一封“御赐自己死刑的判决书”,甚至于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蘸着和有鸩酒的墨汁写下的。这种主动将自己置之死地的做法,其最大的好处,莫过于无论他最终得到怎样的责罚,与死相比,都是一种手下留情、法外开恩。
当他用微微发颤的双手,毕恭毕敬的拆封、十目一行的将信仔细读完之后,李若芒在潜意识的作用下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二十目一行为速度将这封家书再度看过,以确保自己把握住了作者的真情实感。随后便是久久的疑惑,令他最是大惑不解的一件事便是:莫非姐姐的笔力飞速见长,利用状告自己行为不检点的这一非主流主题写成了一篇类似《洛神赋》那样千古美文,若非如此,父王又怎会对自己这般的包容袒护,居然通篇都找不出一个能与责备挂上钩的语句出来。以下内容节选自原文:
“若芒吾儿:
屈指一算,吾家麒麟儿业已离家数月有余,为父深念之,夙夜挂念于心。近闻吾儿已至应天府古锭山庄痊儿、心眉处,吾心甚安。又闻得若芒已为家族添丁积续、传宗接代之大业做出不了磨灭的重大贡献。吾心甚慰,真乃飞来横福也。
吾儿如欲将那位功勋女子留在身边,亦可;如欲留在山庄安胎,亦可;然以为父之见,宜早日将其接回流洲,为父必派遣专人细心呵护,吾儿无需挂念,专心读书即可。“
如此思想开明的一封家书令李若芒深深为之感动,尤其是读到“夙夜挂念于心”这句话时,势如破竹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出自己的眼眶,滑落到一旁的枕边。家书上龙飞凤舞却又不失儒雅之气的字体令父亲的形象跃然于纸面之上;闭上双眼,脑海中细细回味着与父亲相聚时的点点滴滴,自留学以来便已遗失了的一种亲情感再次陌生而又熟悉的重新拾起。
他是在地铺上以仰卧的姿态读到这封信的,少顷,睡在床铺之上的杨止水以一连串节奏分明的哈欠声宣告了新一天的来临。李若芒不愿给她看到自己感情脆弱的一面,连忙侧身,以背面相向。
尽管此刻杨止水双眼的朦胧昏花程度足以和音乐家阿炳有一拼,但她还是捕捉到到他有意侧身的这一细节,问道:“四哥,你怎么了?”
李若芒答道:“没事,方才看了我爹的来信,对他很是想念,心里不太好受。”
杨止水猛然记起自己早先那个差点跟他假戏真做了的大谎,面颊动辄滚烫不堪,却也推测出这封信里必是写了什么非同小可的内容,便试探着问道:“四哥,你心里不好受是不是因为你爹在信里骂你了?”
李若芒叹道:“若真是骂上一顿我反倒舒服些,可父亲大人他对我很是宽容,说得尽是些鼓励和安慰的话,这才真叫我多少有点无地自容啊。”他此刻的心情与好这个范畴完全没有交集,略带抱怨着说道:“对了,我爹在信里说你是我们李家的功臣,还叫你尽早赶到流洲去安胎,干脆你今天就准备动身吧。我也懒得再管这里的一堆烂事了,咱们刚好能就此别过。”
杨止水知他说的是气话,却也苦于无言以答,只是面红耳赤的默然不语,须臾,总算找了个话题问道:“你爹的信里没有交代别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