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延章没有功夫去理会立在班次最末的吴益脑子里头在究竟在想些什么,即便南征交趾这样的大仗他无份参与,也不可能从中得功,却并不妨碍他帮一把陈灏。
归根到底,做这些事情,帮的其实并不是陈灏,而是广南的百姓。
只有毕其功于一役,将交趾彻底打垮,广南边境才能真正平安。
顾延章与吴益不同,他南下邕州之前,便仔细研读过广南相关文书,虽说他一直在学士院中修赦,手中事务繁多,可季清菱早将所有能搜集到的两广、交趾情况一一整理出来,供他参详。
去得广南之后,因陈灏重病卧床,又遭交趾围城,后又要重建州城,他一个平叛军中的转运副使,在军务、州务方面,比起做通判的李伯简,不晓得要繁重多少倍。
等到后头任了钦州知州,广南西路经略副使,他更是处处用心,时时注意,又与军中众人议事过无数次,此时站在殿上,将南征方略一一说来,同吴益方才夸夸而谈相对的,他每一条,每一点,都是细节得能落到实处,朝中眼下立时就能做到的。
赵芮听着听着,身体已是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
纵然顾延章声音清楚,音量适宜,殿中也不过十余人而已,他又站在当中,叫赵芮听起来毫不费力,可这一位天子还是心急不已,只想叫这顾卿站近一些,再站近一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漏掉了哪一点。
黄昭亮站在一旁,面色却是渐渐有些难看起来,心中也生出些微不妙的感觉。
——原先把这一个召回来的时候,只想着叫他腾位子,虽然早已听说过朝中这一个新进状元郎的事迹,可是却从未放在心上,只以为多半是旁人吹嘘而已,然则此时看来,当真不只有两把刷子……
派遣使者出占城、真腊,并不是什么特别办法。
距离上回李富宰带兵攻打占城,不过数年而已,至于真腊,更是从来都与交趾不对付,百余年来,打打停停,两国就没有消停过。这两个虽然都是小国,却是与交趾有仇久矣,若是大晋当真派兵讨伐交趾,只要提前遣使过去,想要说服两国出兵牵制助讨,并不难——
确实是惠而不费的事情。
他抬头看了看上头赵芮的神色,心念一动,原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一一回想了一下,这才慢慢琢磨出味道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在殿中,条分缕析,细细而谈的那一个官员。
认真、沉稳、老练。
年轻得可怕。
黄昭亮的神色顿时有些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