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拧干水盆里的手帕,坐在桑子鱼身边,可桑子鱼不停地往墙角躲避,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戒备,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是极度无助绝望下的自我保护,是从心底生发的遮天蔽日的屏障,谢无猗在游历时见过。
甚至她在得知自己患有日月沉时,也有过相似的感受。
漆黑的夜那么长,那么冷,唯一能捧出的便是刺眼的猩红。
谢无猗没有勉强,她叠好手帕,缓声道:“子鱼,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桑子鱼双手环抱膝头,凌乱的头发披散下来,混如落了雨的泥胎。
“我有一个朋友,她自幼丧母,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她的父亲对她极其宠爱,她想做什么都会让她去做。”一帘之隔的墨蓝映在谢无猗眼底,浮起淡淡的湿意,“九岁那年,她突发奇想要出去游历,她父亲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于是,她在家人的陪同下去了大俞的藩属国,去了大鄢和大凉,还学了一身好功夫,足迹遍布九州……”
谢无猗说着,似陷入渺远的回忆中,“但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我那个朋友身患绝症,好多大夫都说她活不到及笄呢。”
桑子鱼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此时,她突然抬起头问道:“后来呢?”
她肯开口说明她一直在听,说明她还没有完全丧失心智。谢无猗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桑子鱼清寂的唇边。
“后来啊……她活下来了,不光完成了及笄礼,还在十八岁前嫁了人。”谢无猗微微含笑,“子鱼,这世上的路不是固定的,我的朋友连生老病死都敢反抗,更何况所谓的爱恨纠葛呢?你的人生属于自己,只要你肯迈出那一步,你会看见另一番天地,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影响不了你。”
这是谢无猗劝慰桑子鱼的话,也是她多年前午夜梦回劝慰自己的话。
桑子鱼怔怔地看着谢无猗,如闻轰雷掣电,半晌埋头啜泣起来。
她把所有秘密都埋藏在心中,以为可以就这么烂掉,以为她肮脏的人生不过如此。桑子鱼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愿意理解她,不嫌弃她,告诉她前路尚可光明。
撕开的伤口,原来也可以不那么痛。
过了许久,桑子鱼终于放松了拳头。她连哭声都是压抑的,谢无猗挪近身体,用手帮她梳理打结的头发,“子鱼,我相信你是被逼无奈,你如果有难处可以和我说,就算我解决不了还有殿下在呢。”
桑子鱼却自嘲着摇摇头,她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一个民间弱女,凭什么能得到高高在上的王爷王妃青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