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灵荷一脸茫然,高老太太忙转移话题,邀请她常来坐坐。母女俩婉拒了留饭,告辞离开。回家路上,柳灵荷若有所思。"珠玲,你那同桌好相处吗?""还行,不爱说话,没欺负我。""那就好。"柳灵荷迟疑片刻,"我倒是不担心他欺负你,你别欺负人家就行。""娘!"珠玲气得直跺脚,"我是那种欺负人的吗?""不是不是,我珠玲最乖了。"柳灵荷连忙摇头。"娘,我们回家吧。"珠玲轻声说道,握紧了柳灵荷的手。母女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在路灯下拉得老长。翌日上学,欧潇阳咳嗽几声。珠玲偷眼瞧他,只见那张刚毅冷峻的面孔,不禁泛起一阵怜惜之情。课间,珠玲将十包无花果放到欧潇阳桌前。欧潇阳疑惑地用手指戳了戳塑料袋,仿佛在研究什么稀罕物事。想必他的保姆已将他与凡尘俗世隔绝,那些寻常孩童喜爱的零食,他怕是连见都未曾见过。"这是止咳的,味道不错,你尝尝。"珠玲殷勤地撕开一袋递过去。欧潇阳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取出几根,斯文地放入口中。似乎对口感还算满意,竟连吃了两袋。"多谢,味道不错。多少钱?我付你。"珠玲得意地耸耸肩:"不必客气,这东西也不贵,就是萝卜做的。"她暗自窃喜,收服一个小妖孽,也不过如此。一包萝卜条不够就两包,两包不够就十包,谁让自家开着铺子呢……突然,珠玲发现欧潇阳脸色骤变,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滚落。"我、我不能食用萝卜……过敏……"话音未落,欧潇阳踉跄着冲出教室。据说他被接回家后,吐得脸都发绿了。珠玲强忍着心中的懊恼与不安,害怕极了。"某些同学,自家开店卖无证产品,就不要带到学校来。把同学吃坏了,该如何是好?"梁校长借题发挥,又是一通训斥。珠玲不敢辩解,只得默默承受。她心知自己有错在先,却还是将这笔账全记在了欧潇阳头上。不过梁校长的话倒是提醒了珠玲,既然开着糕点作坊,确实该把所有该办的证件都办齐全才是。三月天气忽冷忽热,转眼间便热得穿不住棉袄了。这日放学,珠玲热得小脸通红。还未到铺子门口,便见街上人头攒动。远远地,白梅婶子的骂声已传入耳中。珠玲挤进人群,仔细一听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如今钱家的房产有好几处了,店铺扩张到半幢房,厂房也在扩建中,并且已经开始准备钱珠梁和冯春华的新房,等冯春华毕业了结婚用。从前平房倒污水都去茅厕,有些地方路远,就挖了脏水窖。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各家往自家位置倒水。偏有那又懒又想占便宜的,其中一家人就没挖水窖。每天往钱家店铺门口倒,为此没少起争执。如今天寒地冻,倒水倒得欢,反正会结冰。待到春暖冰融,污水四溢,即便阳光蒸发也需时日。到时门前泥泞难行,如何出货?几个人又刨又砸,总算将冰块清理干净拉走了。可第二天,门口又是一层冰水。众人心知肚明,只是碍于邻里情面,不愿撕破脸皮。钱珠梁想着先忍一阵。偏巧白梅去取货,一个不慎摔了个大马趴。她哪里能忍?站起身就开始破口大骂。那家男主人也姓陈,在纺织厂管库房,工作轻松,平日里也是好吃懒做。女主人是大夫,向来趾高气扬,不把人放在眼里。正巧女主人下夜班在家睡觉,听外面吵闹不休,起来一听,待明白是在骂自家,顿时怒火中烧。她刚推门而出,就有邻居笑道:"冯大夫,这么早就起来啦。"这邻居都是打过架的主,明明在看笑话,还故意这般说话气她。"你是谁?有病吧?堵在我家门口骂,看谁好欺负是不是?"冯大夫眯着眼睛打量白梅。"你才有病,这泔水乱倒,你倒是看谁好欺负?"白梅骂得口干舌燥,见正主儿出来了,忙不迭上前迎战。"你哪只眼睛看见这水是我家倒的?"冯大夫不屑地说道。"这片的人都知道,就你家乱倒!"白梅被噎了一句,气势顿时弱了几分。"呵,你现在给我叫个证人出来,我看看谁敢说是我倒的!"这冯大夫虽是医生,却也是出了名的泼辣,还很会讲理,直接把白梅给怼住了。看热闹的人群中,竟无一人站出来作证。虽然之前打过架,可一码归一码,谁也不想把战火引到自己身上。"你们就活该让她欺负!"白梅气得啐了一口。"没人站出来吧,你怎么说?"冯大夫冷冷一笑。珠玲见钱珠梁在远处观望,并未上前,知道大哥心中憋着一股火。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婶子,我娘叫你快回去,有急事。"白梅正下不来台,听这话如蒙大赦,转身就走。冯大夫没想到她撤得这般急,愣神片刻,人已走远。走到钱家门口,白梅又有些气虚,这才偃旗息鼓。"白婶,以后不要跟她吵。"钱珠梁淡淡说了一句,并未批评白梅。"这真不能让他家一直倒,开春化了满地的水,可要受罪了。"柳灵荷忧心忡忡地说。"这就没办法了,白天有人看着,晚上偷着倒,谁也看不住。""这还真是,要是能把一幢房都收下来就省事了。"刘婶子叹了口气。剩下这几家难收,他们心知肚明。第一家临街,开了家早餐店,每天卖油条大果子,生意虽一般,却也能养家糊口,自然视为宝地,不愿出手。第二家其实就是想抬价,挨着第一家,天天烟熏火燎早就受够了。若钱珠梁肯加个一二百,他就愿意出手。但钱珠梁不肯加价,这钱一加,对前面几家太不公平。他可以等,但决不涨价。到了周末要去医院看望欧潇阳。梁校长的金翅鸟单车缓缓驶过街道,轮胎与青石板路面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珠玲坐在后座上,双手紧握车座下方的铁管,小小的身躯随着车子轻微晃动。珠玲抬头望向天空,几朵白云悠然飘过,与她此刻忐忑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她不禁回想起欧潇阳那张苍白的脸,心中升起一丝愧疚。仁和医院很快出现在眼前,高大的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梁校长停好车,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别磨蹭!"珠玲跟在后面,小脚步踩在医院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