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砚拿来一个做工精细的木头盒子，“主人送小狗一个礼物，希望小狗喜欢。”夏知聿定定看着张砚缓慢打开盒盖，一个墨绿项圈展现在眼前。项圈皮质材料，金属扣，镶有一颗祖母绿宝石，整体简约矜持风。夏知聿微微睁大眼睛，这条项圈的设计非常符合他的审美，而且，他真的很喜欢绿色。象征着冬离去春已至，有着蓬勃生命力的绿色。夏知聿拿起项圈，轻轻抚摸着它，道：“小狗很喜欢，谢谢主人。”张砚伸手摊开在夏知聿面前，道：“主人给小狗戴上项圈，正式欢迎小狗来到新家。”夏知聿将项圈递给张砚，低下头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脖颈是脊椎动物的要害部位，这里集中着气管、大血管和脊髓等，稍加伤害便可使其半身不遂甚至于灭亡。在动物界里，脖颈的暴露等同于生命线的悬于一线。可是小狗无需担心，主人在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生命力流淌于脖颈之间，绿色是其外显化身，与脆弱命门共存于方寸之间，项圈既是桎梏也是保护。墨绿项圈于白皙脖颈，再适配不过了。张砚知道夏知聿喜欢绿色。高中隐秘的窥视里，一双黑色瞳孔沉默地映出无数的绿色倒影。绿格子雨伞，绿色挎包，绿色外套，绿色水杯……他带着这些元素穿梭在学校各个地方，如同森林的小鹿，跃然来此人间。如今，他竟也送出一份绿色的礼物，戴在他的颈间。不再是触碰不到的小鹿，而是成为了专属于他的小狗。“真漂亮，我的小狗。”夸赞话语传入耳中，夏知聿不大好意思地垂下眸子。张砚重新拿起黑色教鞭，挑起夏知聿下颌，“会狗叫吗？”夏知聿当然不会，于是摇头。“咻”，一下鞭打抽在背上。力度不大，不过夏知聿还是被吓得一缩。夏知聿看向张砚，张砚的目光沉静，漠然凝视着他。夏知聿犹豫着疑惑开口：“主人？”“今天提醒过你很多次，主人问话要回答。”张砚拿着鞭子在夏知聿背上轻柔画圈，“刚刚还在强调的事情，转眼间就忘记，是不是不把主人的规则放在心里？”夏知聿这下不摇头了，否认：“没有不放在心里。”“忘记规则五鞭，撒谎五鞭。一共罚十鞭，先记着。”夏知聿不乐意，反问道：“什么时候撒谎了？”“还顶撞主人？”夏知聿有些心虚地回答：“没有。”“装哑巴，耍小脾气，还喜欢撒谎，上任主人把你教育得这么差劲，”张砚细数出夏知聿的问题，道：“不过主人相信你会变好的。”夏知聿像个被老师批评的学生一般低着头不出声。“主人问话你是不是没回答？”“……是。”“那主人说你不把规则放心里，说错了吗？”“……没。”“撒谎没？”夏知聿进退两难，推翻上一句的回答，狡辩道：“放在心里了，但是小狗记性不好，所以才忘记了。”张砚没有第一时间对夏知聿前后矛盾的话进行批评，只说：“这句问话也没有回答，加五鞭。”夏知聿没办法，只能回到撒谎这个问题，承认道：“撒谎了。”“记性不好还能把主人的话放在心上？”夏知聿把自己绕进了一个死胡同，借口什么记性不好，这不就等于告诉张砚他做不到把他的话放在心里，还不如直接承认撒谎。可是他觉得自己没有不把张砚的话放在心里，真的只是忘记了。夏知聿有点不甘心，但无从辩驳，“主人对不起。”“是不是觉得主人大题小做，委屈你了？”夏知聿摇头，“没有。”其实有。张砚很有耐心，“最基本最简单的都做不到，小狗还能做什么？主人可不愿意养一只记性差的笨小狗，你是笨小狗吗？”这下夏知聿真心实意了，“不是笨小狗。”“那就好。账上二十鞭。”二十？十加五等于二十？夏知聿不可置信地看着张砚。张砚倒是像被逗笑了似的，问道：“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不是十五鞭吗？”“多出的五鞭是为了让某只满口胡诌的小狗长长记性。你有异议？”夏知聿面上不显但心里不情愿地说：“没有。”张砚回到一开始的问题：“会狗叫吗？”“不会。”就是这个讨厌的问题，莫名其妙害他要挨二十个鞭子。“小狗居然不会汪汪的？”夏知聿撇嘴，他又不是真的汪汪。“小狗真的不会。”“张嘴。”夏知聿张开嘴巴，舌头乖乖地卧在口齿后。张砚曲起食指中指并拢拽出舌头，上下翻看，“舌头这么完好，要是不用就割掉。”津液顺着唇角流下，张砚撤回手抽了张纸巾先擦干净自己的手，接着不算温柔地擦干净夏知聿的唇。“叫。”夏知聿暗暗咬了下唇里肉，小声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汪”。“大声点。”“汪！”“不够，再来。”夏知聿好似较上了劲，大声喊道：“汪，汪，汪！”一阵沉默，夏知聿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霎时间绯红上涌。张砚抚摸上夏知聿的头发，像撸狗一样一下一下地顺着毛，温和道：“这不是叫得很好吗？为什么又撒谎说自己不会狗叫？加——”夏知聿赶忙打断张砚的话，“没有撒谎！之前小狗没叫过，不知道自己会叫，真的没有撒谎，主人，小狗说的真的。”张砚拖长音调“嗯”了下，“这样啊，那么还是加五鞭。”夏知聿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说话有小狗插嘴的事吗？”夏知聿皱眉，“主人又没说过，不能怪小狗。”张砚揪住夏知聿耳朵，训斥道：“笨狗，第一条规则就是要尊重主人，插嘴是尊重主人？一共就五条规则，笨狗踩几条了？”笨狗两个字砸向夏知聿，从小到大，没人骂过他笨，从来都是夸他好，夸他聪明，今天头一回变成了一只笨狗。笨狗。夏知聿觉得前二十来年的羞耻加起来都没有今天的多。“对不起主人。”“认错态度倒是比谁都好。”张砚拿来锁链牵绳扣上夏知聿脖颈项圈，牵引着夏知聿走到一面墙壁处，上面靠着面矮镜，正好可以把跪着的夏知聿全身照入。“一个任务，对着镜子学习如何狗叫。”乍然入镜，夏知聿看见自己真的如同一只狗被锁链束缚着，被主人牵引着，双腿跪坐，前肢抵地，而身旁却是张砚的一双笔直的腿。他是一只被溜的狗。这个想法一冒出，夏知聿不可自制地兴奋起来。变态。你是变态吗？夏知聿质问自己。突然脑袋挨了一个爆栗，夏知聿捂住头，可怜兮兮看向张砚。“不准想乱七八糟的，现在学小狗叫，听见没？”“哦……”夏知聿对着镜子小声汪汪叫起来，刚开始不太好意思，发出声音都有点困难。中途余光悄悄撇向张砚，只有一双腿。但是夏知聿想知道张砚此时的神态，有没有嘲笑自己，有没有看不起自己，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夏知聿越叫声音越小，最后都听不见汪汪声音，只剩下低低的类似幼犬的呜呜声。张砚发觉不对，蹲下去，大手附上小狗脖颈，“看主人。”夏知聿立马转头看向张砚，张砚的脸上没有一点不耐与不屑。但慢慢的，夏知聿看见张砚皱起眉头，问他：“小狗为什么委屈？”夏知聿不知道张砚为什么这么问，“什么委屈？”张砚让夏知聿看镜子，一张眉眼耷拉毫无精神的脸，好不委屈。“没关系，直接告诉主人心里怎么想的，为什么委屈？”夏知聿有点想哭，但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小狗也不知道。”“仔细想想，是哪里不如愿，还是因为主人强迫你学狗叫？”夏知聿顺着张砚的话去思考，不是因为学狗叫难受，因为他就是小狗，学狗叫天经地义，自己作为一只小狗不会狗叫，主人甚至没有责备自己，已经很好了。是哪里不如愿吗。“小狗看不见主人，感觉好不安。”“主人就在你的背后，镜子里也可以看见不是吗？”“小狗知道，但是看不见主人的脸……”“你只需要知道主人在就好了，脸不重要，知道吗？好好学狗叫，谁家小狗不会叫，笨小狗。”“汪汪！”不是笨小狗。“对，就这样，继续，对着镜子叫。”张砚拖来一张椅子，坐在夏知聿背后。夏知聿从镜子里可以看到张砚后，整个人都安定下来，嘴里汪汪叫着。好像一点也不羞耻。因为张砚眼里全是专注，不包含一丝嘲笑。夏知聿进入了状态，专心致志地学起了狗叫。身后的张砚默默总结，夏知聿适应能力很好，可以极快地融入小狗角色。有时候不服，然而会很听话。犯的错不少，但道歉速度很快。而且，已经开始依赖主人了。第一次实践的话，总体来说表现不错。